许鼎臣字石衡,号禹涔,生于公元年。由于家贫,10岁那年他还没上学,仍每天到山坡上拾柴给母亲蒸馍用。明达村贡生杨伯峰是饱学之士,在家设私塾“望椿轩”教授生徒,许鼎臣拾柴之余也常来旁听。杨伯峰觉得这个孩子不同寻常,决定收他为学生,不料许父拒绝了:“我没钱供他上学。再说,家里还要靠他拾柴蒸馍呢!”
没过几天,杨伯峰给许家送来一车煤,说:“孩子不用拾柴了,让他来上学吧,吃住我全包了!”
就这样,许鼎臣住进杨伯峰家,开始接受恩师的悉心教诲。民国书坛“三驾马车”之一的高福唐比许鼎臣小两岁,少年时也因家贫无力上学,被杨伯峰以同样的方式“收留”。两人是同门师兄弟,每天生活学习在一起,关系十分密切。许鼎臣曾对高福唐说:“吾师门人众多,而受恩至深且重者,无过鼎臣与足下。”后来杨伯峰去世,他守“心丧”三年,并甘愿为此废仕。
作为杨伯峰的得意弟子,许鼎臣曾随老师入洛。洛阳教谕何吟秋“一见奇之”,将自己擅长的古文辞义法悉数传授于他。随后,许鼎臣被保送进入开封明道书院,跟着黄曙轩学程朱理学,回洛后师从尊经书院孙佩南,并将诸位先生的学问发扬光大。
年,27岁的许鼎臣参加光绪丁酉科考试,中了举人,考官们在他的考卷上纷纷写下“魄力气韵,卓然成家”“英风壮采”“天资卓绝”等批语。中州人士不论识与不识,“争称道之”,将他与杞县步翔芬、大梁靳仲云合称“河南三杰”,也称“中州三才子”。
许鼎臣才华横溢,议论超脱,从不做四平八稳的文章。考进士时,他在策论中痛陈时弊,大讲补救之方,以致“主司愕眙不敢进”。靳仲云曾赠诗赞他:“四海弥天一石衡,怪君才调太纵横。王杨雅爱当时体,苏李难忘别后情。大好园居金谷涧,若论诗格玉谿生;卅年京洛风尘道,青眼犹怜为我明。”
辛亥革命爆发后,军阀混战,社会动荡,许鼎臣知道时事已不可为,便决意不再做官,以设馆授徒为生。
最初他在临汝(今汝州)岭头镇杨氏家塾设馆,从者众多。后来,他又回到家乡孟津,在老龙嘴村故居附近开设了龙嘴山馆,追随受教者六七十人。许鼎臣是学问大家,能“一言而坚学者之志,一语而开学术之蔀(音bù)”,并讲究因材施教,为学界、政界乃至军界培养了不少优秀人才。
人称“一代寒儒,志海巨匠”的孙贡九,就是许鼎臣门生中的佼佼者。孙贡九自幼随父熟读四书五经,很有国学根基。年,孙贡九的父亲病故,去世前嘱他“从孟津许石衡先生为学”。次年,18岁的孙贡九遵父嘱来到龙嘴山馆,只是仅过半年就因为贫困不得不辍学回家。好在家中藏书很多,他可以半耕半读,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记下,再集中起来向许鼎臣求教。许鼎臣每次都认真为他解疑释惑,使他学业大进。20世纪30年代初,许鼎臣在洛阳修《孟津县志》,还专门邀请孙贡九参与,想帮他谋一份工作。年编修《洛阳县志》,孙贡九也是主力,为此付出了许多心血。
在龙嘴山馆授徒期间,许鼎臣言传身教,鸡鸣即起,十几年如一日。他娶了恩师杨伯峰的侄女为妻,两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深受时人敬重。
年前后,洛阳大旱,土匪横行,许鼎臣在老龙嘴村的平静生活也被打破了。
当时豫西匪患严重,他们啸聚山谷,不时出来烧杀抢掠,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即使报官,官吏也不敢出面管。
在这种情况下,许鼎臣受当地人之托,出面请徐培斋到孟津剿匪。徐培斋出生于年,是“洛境万安山麓上徐马村人”,秀才出身,又当过兵,可谓文武全才。许鼎臣亲自来请,豪侠好义的徐培斋毫不推辞,立即答应带手下民团前往孟津。不过,出发之前,他握着许鼎臣的手,开玩笑似的提出了一个要求:“吾为君里殲(音jiān,同歼)盗,君可无一言相赠答乎?”意思是我去为您的家乡剿匪,您难道不给我写点儿什么吗?徐培斋这时候还想着“求赠”,虽有玩笑意味,也可见许鼎臣平时一字难求。
徐培斋果然是剿匪能手,当地土匪闻风丧胆,不敢再扰民,“洛津之人得男耕于野,女织于室”。许鼎臣也不食言,为徐培斋写了不少文章,盛赞他如汉代的卫青、霍去病一样,“有勇知方”,可以洗涤清末以来国威堕地的耻辱,“还我舜禹周孔礼义冠带之旧洛阳”。
不过,这也招来了土匪的疯狂报复。年,土匪将许鼎臣绑架至龙门山,在琵琶峰下的山洞里关了27天。许家拿不出钱赎人,最后还是时任陕西省省长的刘镇华仰慕许鼎臣的道德学问,亲自过问此事,并拿出数千大洋将其赎了出来。
据说土匪放人时,还对许鼎臣说:“要是早知道你家这么穷,就不绑架你了。这钱算借的,将来再还你。”许鼎臣神色如常,回道:“也算不打不相识,这钱不用还了!”
如今,在老城区御路街31号的徐培斋故居二楼上,还保留着许鼎臣为徐家题的“养身择友”四个木雕篆字。据徐培斋的曾孙女徐慧介绍,徐家还有林东郊、李振九等人的字,都为20世纪20年代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