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夏天丨爬蚱蒲扇小麦与凉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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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是豫东平原的一个普通小乡村。自从上了中学,因为学校封闭式管理,我们便只能每月回家一次,大学时基本也就每年春节回家一次,在家乡的时间渐渐地少了,自然在家乡感受那炎夏的时光也就少了。时间快的总是让人来不及停下脚步思索和回忆,人们总是在忙碌中匆匆追寻着各自所谓的梦想和希望。大学毕业后我从一个城市辗转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另外一个城市工作,细细算来,我已近十年未在家乡度夏了。对于城市里的夏,除了穿梭在地铁里的清凉和马路上的炎热外,我是没有太多感触的,关于夏天的情结,最让我怀念的莫过于还是那孩提时家乡的夏。记忆中孩提时家乡的夏,麦田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每逢农历五月来到,小满节气已过,小麦已经灌浆,绿绿的饱满的麦穗,我们摘了一把把的用麦杆捆起来,将麦穗头子在火上烤一烤,烤熟了放在手心里揉一揉,发黑的麦穗里就露出粒粒绿绿的麦仁,嚼劲中带有一股浓浓的麦香味,那味道自是难忘。过了小满气节,麦田里的麦穗就渐渐地变黄了,此时家乡的人们就要准备收麦子了,家家户户开始磨镰刀,缝袋子,碾压麦场。那时,金黄的麦田里,一眼望不到头,风吹麦田,沉甸甸的麦穗如波浪一般,那景象十分的惬意。等收割完麦子,各家的麦场里便堆满了又高又圆的麦垛,亲邻们一起互相帮忙着用打麦机打麦子。有人负责向打麦机里送麦捆,有人负责用叉子叉麦秆,有人负责接麦粒,有人负责堆麦秸剁,不一刻功夫,麦秆堆成了麦跺,麦穗打成了一簸箕一簸箕的麦粒,再用筛子筛上一筛,除去麦糠,将麦粒摊开倒在麦场上一片洁白的塑料布上晾晒,光着脚丫踩上去,滑滑的,膈膈的,煞是舒服。那时的夜里,人们大多是都在自家麦场上睡的,用麦秸秆打上一个地铺,伸上一张凉席,躺上去仰望着天空中星光点点,静静的看着自家的麦场,或三五成群的麦场上谈天说地,感觉十分的惬意。那时家乡夜里的地头,空旷的田地里远远望去灯光点点,有打麦机打麦子的轰鸣声,有拿着手电在地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那乡村夏天的夜显得是那样的热闹而亲切。那时令人难忘的一个印记还有在家乡的田间地头,炎热晌午的乡间小路上,总会不时的看到骑着自行车带着用泡沫板拼成冰糕箱的小贩儿穿梭而过,有些卖冰糕的小贩儿会故意喊出拖着很长的声音,扯着嗓子叫着:“冰糕——雪糕——”,那声音听起来倒别有一番味道。那时家乡夏天的田地里十分炙热,大家听到卖冰糕的小贩儿来,从各家麦田里便赶来围了上去,冰糕五分钱一块买来消暑解渴,小贩儿拿掉圆圆的裹着白色毛巾的箱子盖,里边冒出阵阵凉气,满怀期待的接过冰糕,轻轻的呷上一口,那种清凉能凉到嗓子眼里。如今随着机械化的普及,家乡的麦子早已采用收割机收割了,家乡麦田里大家一起挥舞镰刀割麦的景象已不复再有了,人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到大队交公粮了,所以如今家乡的人们在自家的田地里大都种上了其他诸如大蒜之类的经济作物,小麦的种植自然已很少见了,收割小麦后在麦场上扬麦子的情景已成为家乡那个时代所特有的印记了。在我孩提时,家乡的人们并不富足,东西到也便宜,当然钱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挣的。好在家乡的人们能够吃苦耐劳,好的年景里大都也是能自给自足的。那时人们大都有自家种的田地,人们常会种些瓜果蔬菜,如豆角,黄瓜,番茄,小甜瓜之类,走到自家田间菜地里,远远的便能闻到新鲜的番茄叶的味道,浓浓的黄瓜清香味,伸手拽上一根还带花刺和露水的黄瓜,适或摘上一个已熟透泛红的西红柿,用手帕轻轻的擦上一擦,使劲的咬上一口,那味道自然是最鲜美不过了,直到现在我还怀念那种特别的味道。如今人们种地的少了,或很多已搬到城里去了,自然种瓜种菜的人家也很少了,蔬菜瓜果大都在四季都可在村头超市或市里的菜市场买来吃了,可曾经家乡田间地头的那些个味道却是我们在外边蔬菜摊上买再多也体会不到的。记得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家自留地里种了一大块地的黄瓜,除了自家吃之外,父亲还能赶集上去换些零用钱,也好积攒些钱供我们兄弟读书。记得那时候炎炎夏日午后,等天凉快些时,我们就随父母一起去田地里摘黄瓜,到天渐暗时便能摘上满满的两篓子,第二天父亲天不亮就蹬上自行车带着车篓赶到集市上去卖。记忆中90年代时的东西还很便宜的,钱也就相对珍贵些,那时的黄瓜大抵1毛甚至5分钱一斤。好在那时家乡的人们花销也不大,人们生活甚至有些拮据,但人们总能悠然而自得的生活着,没有那么多的攀比,没有那么多的虚荣,也没有那么多的利益,有的更多的是浓浓的乡情亲情。记忆中童年时的夏,在闷热了一天后的黄昏,当知了还在吱吱拼命叫喊的时候,村落里的各个小树林里已经被带着手电筒的小伙伴儿们照的星光点点,那是大家在“摸爬蚱”,“爬蚱”应该是一种我们家乡的方言之称,学名就是市面上卖的所谓的金蝉,之所以称为“爬蚱”,大抵是因为是在晚上他们从洞穴里爬出来,爬到高高的树杈上等待蜕变成“知了”而得名吧。“爬蚱”可以抓来卖钱,记忆中儿时捉的爬蚱大概五分钱一个,我那时候,在夏天刚刚黄昏时候,就跟兄弟一起,带上家里的充电式的手电筒,拿上一根棍子和一个瓶子,就开始到家周围的小树林子里搜寻,一晚上我们多的时候可以摸到近百只“爬蚱”,少的时候也可以摸到一二十只。我们摸到后,多的时候我们常不舍得吃,会拿去换些零花钱。逮的少的时候,我们拿回家里洗一洗泡一泡,让母亲给我们煎了撒些盐吃,那味道甭提有多美。上学加上工作在外多年,对于“爬蚱”也就渐渐的淡忘了,城市里的夏天我也常能听到知了的叫声,但已经很少再见到夜色中树枝上的爬杈了。今年夏天一个傍晚穿过小区门口的树丛时,偶然看到有“爬蚱”蜕变成知了的爬蚱皮,这不禁让我想起曾经那童年时的夏天。小学时家乡的夏季,人们自家的麦陇里或花生玉米地里会种上一些小甜瓜,在夏季的农田里干活的人们常是会大汗淋漓,劳作的口渴了,大伙儿便席地而坐,在瓜秧子里翻拽出一个甜瓜蛋子,擦一擦,啃上几口,香脆甘甜又解渴,那滋味自然是市面上买的瓜难以品尝出的味道,那是家乡人们田间地头里一种别样的幸福。记得那时我去一个表亲家度暑假,最喜欢的是和表亲一起去看他们家的西瓜地,原因当然是除了可以随便吃西瓜外,还有我们可以感受那摘瓜时的喜悦和望着带有一条条绿油油瓜纹、又大又圆西瓜的惬意。那时家乡种西瓜的人家都会在瓜地里搭上一个小棚子,晚上住在里边看瓜地,以防有游手好闲之辈来偷瓜。那棚子上搭上高粱棵织成的篱笆和薅掉的瓜秧,棚子里摆上一张小木床,床上伸上凉席便可以或躺或坐的在里边纳凉。晚上大家可以一起看瓜地,摇着芭蕉扇,听着收音机,品着自家地里的西瓜,那种感觉好不惬意。如今家乡的瓜农似乎不怎么挣钱了,或大都出来到城市里做工了,家乡的地里现在已很少能看到大片的西瓜了。那种在瓜田里尽情享受着西瓜的清凉,尽情和家人一起在棚子底下消暑吃瓜的情景也只能在回忆中出现了。记忆中家乡的夏,因为天气炎热,很多时候人们午饭都会做凉面条,家乡的凉面条也素有“凉面条,鸡蛋浇”的说法。凉面条是将面条煮熟后,放在刚从拉水井里拉出来的凉水冰上一冰,然后再捞出来放到碗里,再浇上事先备好的浇头-如西红柿鸡蛋之类,一家人围在电风扇下面的凉席上,端着一大碗,就上一颗蒜瓣,吃起来觉得格外有味道。偶尔有不怕麻烦的人们会换一换口味,做上一顿“蛤蟆蝌蚪“,面粉放在放滚水的锅里熬成糊,再将面糊压在带眼状的金属蒸屉上,一颗颗“蛤蟆蝌蚪”就漏到下边盛有凉水的大盆里,用漏勺捞出来盛上满满的一碗,浇上事先准备好的浇头,一口口“吱吱”的吸下去,也是顿感清爽的。初中时家乡的夏,已经到了近90年代的尾声,家乡的人们开始大面积种植辣椒,那时辣椒算是人们的主要经济作物了。记得那时家乡的辣椒总是长的又长又直,每棵辣椒棵上结的多又饱满,长势甚是喜人。炎炎夏日,人们或在室内凉席的阴凉处美美的睡上一个午觉,或在树荫里玩上一阵扑克牌象棋,午休过后,等火热的太阳就没有那么毒了,人们也便骑上脚蹬三轮车,顶着一块湿湿的毛巾就陆陆续续的走向了各家的田间地头,腰上别上一个个化肥袋,开始忙活着摘辣椒,从下午四五点到太阳落山,一两个钟头的功夫,一家几口就能摘上满满的一三轮车。等过了一夜,第二天四五点钟人们就起来,蹬着三轮车到离家数公里外的市场去卖。赶早都是为了太阳没出来天还凉快,摘的椒也保持的新鲜,也为了能赶早市,讨个好价钱。记忆中一些夏天,辣椒常有价钱不好的年头,满满的一三轮车也就卖个十多块钱,而且还要遇到不太挑剔的商贩才好,遇到挑剔的商贩老板,满满的一车辣椒他们能挑拣出半车来,理由也多是不太直囵,或有小的斑点之类。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十四五年前的夏天,和乡邻们赶早一起蹬着三轮车去卖辣椒的情景,清晨4点多起来,经过好几里崎岖的小土路,穿过村头的小河岗子和村头的小河桥,蹬的已是满身大汗,赶到别村的早市,满满的一车辣椒也就只卖了十多块。被挑出来的辣椒大都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很多年纪稍大的爷爷奶奶们嫌带回家太沉,也就索性将挑出来的椒倒进了路边的河沟。我那时倒是身强力壮,捡出来的辣椒我也舍不得扔,毕竟那是我跟母亲辛辛苦苦一个下午冒着酷暑的劳动成果,于是我便将剩下的带回家送给没种辣椒的亲邻们。曾经家乡的夏,家乡里还没空调,条件好的人家也只有一台吊式电风扇,墙上的风扇开关一般都有五个档位,每次下地回家,我们都会先打开堂屋中间的吊式电风扇最高档,风扇也便“哐哧哐哧“的转起来,凉快极了,饮上一通凉开水,再啃上一口刚从红薯窖里取出来的西瓜,那感觉真叫一个透心凉。当然在夏日很多人们还是习惯于出门到门口或村头的大树下乘凉,手拿着芭蕉扇,忽闪忽闪的摇着。树下边的人们一边悠悠的吃着午饭,一边谈天说地,时不时树下传来大家爽朗的笑声。那时,阴凉的大树下,下象棋、打扑克牌是家乡人们在炎炎夏日午后常有的消遣方式。午饭过后,门口的杨树林里、梧桐树下,大家聚在一起,年轻开始打扑克牌“升级“,年长者有的聚在一起下起了象棋,三五一群,一摊摊的甚是热闹。直到玩到下午太阳没有那么热的时候,大家才意犹未尽的逐渐散去,开始准备下田劳作。如今社会发展的很快,靠地为生的人们越来越少了,家乡的年轻人大都外出做起了小生意,或跟亲戚学上一门手艺,自立门户开起了小店,年纪稍大些的也会在农闲时进城谋份差事,农忙时再返乡帮家里打理农活,种大蒜,收小麦,收玉米,春耕秋种,年复一年。而今家乡人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跟我记忆中家乡的夏已不太一样。如今夏天的家乡大都是一些妇女、老人和儿童,生活似乎也越来越好了,小楼房也越来越多了,很多人买小轿车也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不知为什么,如今家乡的夏总让人感觉到少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无关乎物质和金钱。又一季夏天悄然而过,曾经家乡夏天的感觉已渐行渐远,脑海中唯留一些记忆中的片段。如果有机会再回到夏天的家乡,我一定会再次踏上那片曾经劳作过的田间地头,看一看那炎炎夏日里金黄的麦浪,望一望小麦收割后那一陇陇整齐的麦茬,瞧一瞧那一片片幽绿幽绿的玉米地,瞅一瞅那一块块郁郁葱葱的花生田;静静的闻一闻那夹杂着热浪的青草味,听一听那夏季雨夜后清晨的蛙叫声。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心底一片心灵栖息的田园,那里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和希望,一种别样的纯真和美好,一种难忘的质朴和温馨。文丨王永刚编辑丨君君图片源自于网络作者简介:王永刚,男,开封市杞县沙沃乡人,先后就读于杞县第一高中(圉镇高中)、大连海洋大学,现居上海市,任职于上海国际主题乐园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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