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黄州。在黄州举目无亲,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一家老少二十多口人的食宿都成了棘手的问题。按例,地方官府不会为贬谪官员提供住宿,无奈之余大家只好挤在一处废弃驿站——临皋亭中。
由于驿站临近长江,不但年久失修,而且潮湿逼仄。住的“小屋如渔舟”;吃的“空疱煮寒菜”;用的“破灶烧湿苇”,对此情景,苏轼只有“也拟哭途穷”。(——《寒食节二首》)
尤其令他齿冷的是,一些从前好友象躲瘟疫一样疏远了他。苏轼作诗感慨世态炎凉道:“我谪黄冈四五年,孤舟出没风浪里。故人不复通问讯,疾病饥寒宜死矣。”
收入锐减,苏轼不得不勒紧腰带省吃俭用,把自己的零用钱限制在每天文。每月初一这天,苏轼取出四千五百钱,分为三十份,用画叉挑起来挂在屋梁上。
苏轼既是才华横溢、远近知名的诗人,同时也是一个出手豪爽,不善理财的人(俸入所得,随手辄尽)。虽然认为自奉甚俭,实际上却习惯了“卯酒困三杯,午餐便一肉”的生活。在贬地,仍然一如从前无酒不欢,而且每饮必醉。因为地方政府打击私酒,苏轼又嫌村酒味道不佳,干脆自己动手,用“百钱一斗”的成本自酿蜜酒,酿成后还遍赠亲友。
初到谪地苏轼“朋游稀少”,不过很快他就又结识了一帮三教九流的朋友:安国寺僧首继连、“江南蜀士”王齐愈、王齐万、王齐雄兄弟三人、知黄州徐君猷、通判孟震、武昌主薄吴亮、青年才俊何颉之、黄州处士潘革、近邻古耕道、开药店的小商人郭遘、赤脚医生庞安常、、、、
从各地赶来拜访探视的朋友不绝于途,参寥子更是不远千里从杭州到黄州探望故友,而且一住就是“期年”。
据宋人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载,苏轼在黄州,每天早上起来,见没有客人到访,就主动出击,自己去登门拜访朋友。“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
无官一身轻,苏轼不是在家中饮酒赋诗,接待宾朋,就是与友人泛长江、吊赤壁,游山玩水,消磨岁月。
苏轼初至黄州“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所以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坐吃山空日子一久,立即囊中羞涩起来。
见苏轼生活“日以困匮”,追随他至黄州的挚友马正卿挺身而出,“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使得躬耕其中”(马正卿、字梦得,今河南杞县人。苏轼任凤翔府签判时,与苏同龄的马正卿就与苏轼成为朋友。苏轼贬谪,不久马亦追随而至)。
知黄州徐君猷崇儒重道、礼贤下士,体谅苏轼的际遇,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尽可能的照顾苏轼。(苏轼在寄与徐君猷弟弟徐得之的信中写道:“某始谪黄州,举目无亲,君猷一见,相待如骨肉、、、”;在《醉蓬莱》一词中褒徐君猷道:“赖有多情,好饮无事,似古人贤守”。)见马正卿出面为苏轼申请营田,立即从中斡旋、玉成此事。
有了黄州城东的数十亩(具体为五十亩)坡地,苏轼又购买了一头耕牛,从此在此间躬耕陇亩。因为钦慕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贬地耕植自得其乐,从此自号“东坡居士”。(注:白居易贬忠州曾做《东坡种花》二首,其中有“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栽。”、“东坡春向暮,树木今何如?”之句。《二老堂诗话-东坡立名》载:本朝苏文忠公不轻许可,谪居黄州,始号“东坡”,其原必起于乐天忠州之作也。)
苏轼在东坡“身耕妻蚕”,“虽劳苦却亦有味”,尽管他说“便为齐安民,何必归故丘”他追求陶渊明的人格精神,咏诵《归去来辞》的同时,处江湖之远仍忧其君,渴望建功立业。
每有朋友远道来访,生活起居很不方便。苏轼决定自己动手,建几间草屋改善居住环境。元丰五年二月,在朋友们的大力帮助下,于东坡地头上建成了五间草屋。落成之日,恰好天降瑞雪。在贬谪之地终于圆了自己的求田问舍梦,苏轼兴奋之余在草堂壁间画满了雪花,将草屋干脆命名为“雪堂”,并且作《雪堂记》记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