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刘铁匠杀妻明义李举人沽地逢贼

巫峡崖高苔密密,桃胜猿无意。残帐无蜡,老骥垂泪,愁云惨雾起。

且断仁慈北赴义,或可东山起。他日得贤,再匡天下,谥妻宗庙里。

词托少年游

上回书到,李自成下洛川以后,两年间,已然做大做强,成了气候……

殊不知刚下山时,颠肺流离,几近命绝。

原来李自成初下山时,欲投那湖北的张献忠,又恐实力不济,不为其重用,于是施发暗号,江湖传信,旬日间已聚好汉数千众,拢了人马往投献忠。可张献忠心细如发,是一个锱铢必较的记仇之人

——(五年前老闯王高迎祥还没死,带着外甥闯将李自成,联合陕北老乡张献忠,大闹安徽,破了大明龙脉之地,中都凤阳。竖起“故元真龙皇帝”的旗号,那四周地方官兵正眼儿也不敢觑一眼。在胜利的果实面前,高张二人有了分歧,高主张避开重兵,杀回中原进攻关中,张想要南下富庶的江南去抢那数不尽的财宝和那美不胜收的江南女子,但想如此,就得直面应天府南直隶的集团军。两下商议不拢,便终日里只是饮酒作乐。这一日李自成,见了一个张献忠掳来的贴身小太监,十二三岁,模样隽秀可人,又见他一阵逢迎谄媚,甚是伶俐讨巧,于是入中军帐,向那献忠讨要此人,献忠酒醉又极宠这小阉,当众斥退,李自成走出账外,便破口大骂。回去挑唆舅舅高迎祥说,献忠贪吝凶残,不可共图大事。是夜,高李率众西去,不辞而走……)

再说回此时,献忠部众已数万,在湖北风头正劲,对自成表面客气,暗地里却安排心腹想要架空于他,欲吞其人马。被李自成识破,及时率部西逃,却在巴山间遇上了杨嗣昌布下的天罗地网,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李自成连日恶战之下,带着千余饥困交乏的残兵伤员以及家小,被密密麻麻的官军围在奉节的鱼腹山上。

十多天后,粮草耗尽。连日来夜里,不断有人离开投降官军,那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刘宗敏也有此意,白日里不停地劝他投降,眼看过几天他也要弃李而去……

三十多的李自成,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先是舅舅老闯王被擒,在北京被车裂而死,随后自己的发妻又和心腹通奸,私奔后通报官军,害得自己全军覆没,被迫逃入深山过了两年的原始生活,最近听说张献忠再次反明,本以为,还能东山再起,谁知却遭算计,如今又遭此绝境。

接连的打击使得李自成第一次有了绝望的念头,他撇下了刀,朝山崖猛冲,却被旁边的双喜,伸脚绊倒,又扑到了他身上,死死压住,早有部下一齐扑来,那双喜本是李的养子,此时已是涕泪交加,劝解道:”大业未成,父亲如此寻短见,泉下如何面对老闯王以及死去的众兄弟,我等尚有数百众,即便去死,也要杀些官军垫背,何况一旦得脱此困,便如蛟龙入海,何愁不东山再起。“

李自成踌躇不定,突见山崖那端有一座土地庙,他喊过心腹部将刘宗敏,拉着他前往神庙……

庙里有个掉漆的签筒,李自成一把抓过,然后取下佩刀,递与刘宗敏,言道:”从前看相的都说我能做皇帝,今天就在神灵面前验一验,若是不吉利,你就砍了我的头带弟兄们投降去吧!“

这刘宗敏,本是蓝田县打铁的匠人,因打得些好兵器,常有好汉义士来看顾生意,一来二去,赶上了西北大规模的暴动,七十二营聚义造反,便入了闯字营的伙,在李自成手下。仗着手里那百炼的好刀,在战场之上也是骁勇狠辣,深得李的看重,成为左膀右臂。

此时听得这一番生离死别,荡气回肠的话,直教他心里百感交集,全身热流涌动,手里的刀也颤颤巍巍的拿不稳。

李自成用力摇着签筒,签一落地,便看见了上上二字,李自成面无表情,捡起签,又摇了起来,第二次又是上上,刘宗敏在傍边急道:”大哥,能成了,我们出去吧。“

“不行,最后来一次,这次行就行,不行就快些动手。”李自成依旧面无表情道

签掉了,刘宗敏早一把掐了起来,看着上上两个字,早把刀扔在地上,兴奋的狂叫:”哈哈,又是上上,大哥,我们杀出去吧!“

李自成依旧面色沉重,站起身来向外面踱去。

刘宗敏心里压抑的血气,终于爆发了,回到营地,他吩咐好手下,将他两个老婆,捆到了李自成面前,抽出宝刀,连着搠了五七刀,两个女子早已倒在血泊中,刘高喊道:”愿随闯王的,与我一齐杀下山去。“

义军中多有杀妻小相随者,在一阵连续高频的惨叫声和哭声过后,山头上恢复了平静,除了零星的伤兵女眷,还有几堆焚烧尸体辎重的大火,剩余的所有人马已经汇聚到了一起,百余轻骑,摸着夜色,急速的奔杀下山……

南方不好混……这是他彻底脱险后的第一个念头。

李自成带着仅剩二十余骑,正潜藏在一处山坳里,山头瞭望的弟兄已经七日没见到官军的踪迹了,李自成整了整马鞍,说走,今夜就动身,去勋阳,我们再入河南!

暂不说,李自成再入河南,聚拢饥民,打劫地主豪绅,以图渐渐壮大。

单说这河南开封府治下杞县,有一李氏家族,乃是积年的宦门,累世的地主,诗书礼易传家,经史子集做窝,到了这一代更是官至巡抚,却只因家主曾入那阉党,被定个交结近侍之罪,坐监三年,革职为民。其子李岩,也被累及削了那举人功名,仕途虽已落魄,但毕竟豪绅大户,田宅家资颇丰,父子持家理财,做那富家翁倒也安乐。

只是,到了崇祯十二年后,蝗虫四起,饥民遍地,那李家的租子就不好收了,虽然这两年李岩东奔西跑,在省内诸府抄底了诸多地块,可是如今哪里去找佃户长工安心来做韭菜,若是想要脱手,找有钱人做接盘侠似乎更难。

最近听说豫西又乱将起来,成伙的饥民暴动,河南府南阳府两地多个大户被打破了庄子,趋势燎原,那官军剿也剿不过来。“老头子早年在内乡买下三顷多良田,李岩几次劝他出手,老头舍不得,这次起义军已经蔓延到开封附近,老头子也能听进去话了

“那内乡知县,早对此地有意,如今欲出价哩。”李岩试探道

老头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我看这局势,收拾不了喽,我们这田宅金银,也迟早换主。”

“那便如何是好?”李岩一听也有些着慌。

“我李家虽在大明的官路已断,也不仿另辟蹊径。”

“您是说?…………“

李岩不敢骑马,只带着两个敦实的仆从……

虽然知县砍了一半的价格,但是交易还是成功的。他的粗麻布衣下,塞着一包金驼子,手里拎着朴刀,那二仆背着行李,每人还挽着一副弓弩,在伏牛山下的小路里往东行着。正转过一条大路,却见路上尘土渐起,有数十骑快马奔着三人疾驰而来,李岩眯眼看了一阵,发现不是官军服色,心道不好,怕不是闯贼!连忙向摆手二仆:快闪到路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马上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李自成,他早望见三人,又见他们躲避,心中起疑,靠近时勒住了马,一阵大量,却发现李岩腰间坠坠然,必有金银,当即,欲擒三人,那李岩自小也请过护院教师,习得些刀棒拳脚,抵挡了一阵,如何敌得过人多?被打翻在地,金驼也已被摸走。又有一个喽啰抽出到刀来,一刀一个利落的结果了仆从二人,正朝李岩走来。

李岩大感惊惧,生死危急中,突然想起父亲之言,于是连忙扯着声音狂笑起来。

“这人莫不是吓得失心疯了。”喽啰也笑道,举刀便要砍去。

当的一声,喽喽感觉砍在了金石之上,细看时,李自成已收刀入鞘,问道:兀那汉子,你笑得什么?

李岩刚刚吓得差点失禁,闻此如得仙音,赶忙打起精神,凛然答道:笑你等目光短浅,只贪财物,却没有称王封侯的志向,不识得子房孔明,却妄杀贤才!

李自成一听,正戳中他痒处,却冷着声音反问道:你说你是贤才,何以见得啊?

李岩一见此人气度非凡,眼里看不见任何情绪波澜,料定不是一般乱民草寇,必是屡历生死,且为头做大之人,心里一咬牙,准备赌一把:没猜错的话,你!便是闯王!!!

正不知李岩生死,但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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