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素真牛淑贤
师傅谈徒弟
陈老在牛淑贤老师进京夺梅花奖座谈会上的讲话
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淑贤的座谈会。可是,今天我的心情很激动,实在是心里有话憋不住,想说几句。我一生收了那么多徒弟,可是我最喜欢的有两个,一个是这次到北京来演出的淑贤,一个是开封市豫剧团的李雪波。淑贤她从五十年代末开始跟我学习《拾玉镯》《梵王宫》。从小我就特别喜欢她。她学戏很有灵气、才气,人品也好。所以,我这个人还是承认天才,淑贤就属于有天才、有灵气的演员,学戏一点就透,很有悟性。
同时淑贤学戏又非常勤奋、刻苦、认真,也非常谦虚。文化大革命以后,淑贤又跟我学了《宇宙锋》等戏,不但戏学得好,而且又成为她经常演的代表剧目并到北京来演出。《宇宙锋》这个戏在豫剧界很少有人演出。从我把它移植成豫剧演出后,我记得曾有14个人向我学习《宇宙锋》。因这个戏表演难度大,至今没有人演出这个戏。只有淑贤不但经常演出,还成为她长期保留的代表剧目。
牛淑贤宇宙锋
《梵王宫》这个戏在豫剧界同样是演出者很少。也是只有淑贤不但经常演出,还成为她的长期保留剧目,走到哪里演到哪里,很受群众欢迎。
我不太支持牛淑贤去参加这个赛那个奖,但是年轻人爱凑热闹去就去吧。但是我非常赞成牛淑贤来北京夺梅花奖,我相信北京的专家们会给她很大的帮助,也会在艺术上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
所以,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参加这个座谈会,我很高兴。我和大家一样为淑贤艺术的成就感到高兴!为我有淑贤这样一个好弟子感到高兴!谢谢大家!
牛淑贤红娘
徒弟谈恩师
牛老师爱女讲述母亲和她的恩师
牛淑贤老师与丈夫池海连老师在河南的一次巡回演出时,与著名的豫剧大师陈素真相遇了。陈老师是被请去教学的。陈先生一身傲骨,一生命运坎坷,五十年代被打成右派,到东风剧团教过一段学。陈先生性格倔强,平日很少讲话,学生们都很崇拜她,但谁也不敢随便与她接近。她却对妈妈讲:“小贤,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听了这番话,妈妈感到受宠若惊。
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今日相见格外高兴,她们有说不完的话。陈老师突然说:“小贤,这里有几个学生不错,县里决定她们要拜我为师。她们年纪太小,我的大徒弟吴碧波与她们年龄相差太远,你就代我收了她们吧。”妈妈忙说:“不,不,老师你的学生我怎么能收呢?再说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教人家。”可是陈老师一再坚持,而且非常真诚,她说:“你没有时间,我先教,等以后你再教,我的戏以后就由你来传了。”要收先生的学生做徒弟,这叫代师收徒,首先妈妈得是陈门弟子才行,无疑陈老师是想在晚年找个理想的陈派继承人。爸爸妈妈商量这件事,他们也非常了解陈老师的为人,她不同一般的演员,她开创了豫剧的先河,吸收京剧之所长,提高豫剧舞台上的讲究与规范,增强了豫剧的韵味,去其粗俗与平庸,是位开明难得的好老师。难得这次机会,三十年后再相见,这就是缘分,还能有多少个三十年呢?当时陈素真老师已近七十,应该宝贵珍惜。爸爸妈妈遂向陈素真老师提出拜师请求,陈老师欣然接受,就在杞县举行了拜师仪式。先是妈妈拜师,然后是妈妈收徒,除了收了河南的徒弟外,还同时收了本团的一直追随着妈妈的两位学生。从那时起,陈老师要求妈妈改口叫她师傅,刚开始妈妈不习惯,总是喊错,称呼老师,老人家就很认真地纠正她:“老师准都能喊,师傅是不能随便喊的,这是不一样的哦。”
爸爸妈妈从河南巡演回来以后就把陈素真老师请到邯郸的家里,因为家里的住房紧张,爸爸就将隔壁邻居的空房借下来,妈妈尽其所能将房间布置了一下。实际也没有什么,因为正值夏天,家里也没有空调,只是买了一个新电扇,把床铺尽量收拾的舒服一些。
陈素真老师来到以后,许多老朋友和一些学生赶来看望她,家里一时间人来人往,来客很多。吃饭时一般要摆上两个桌子,有时甚至一桌吃完后,我们再重新开始吃。每次吃饭妈妈都要专门做一些老师喜欢的可口饭菜,奇怪的是,在家里吃饭一般总是在上位的爸爸。那时却很少看到他的身影。原来陈老师回到阔别多年的邯郸,很想与邯郸的观众见见面,爸爸去安排演出的有关事宜了。陈老师在邯郸上演的是《宇宙锋》,爸爸配演赵高,由于演出前的工作准备繁重,爸爸的嗓子哑了。陈老师舞台上一向要求严格,又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回邯郸演出,妈妈怕老师怪罪:“海连这次没配好您。”可陈老师却说:“海连是太劳累了,他的表演还是很好的吗!小贤,我真替你高兴,有这么好的爱人真是你一生的幸运。海连简直是第二个陈宪章(常香玉的爱人,在幕后为常香玉做许多重要贡献)。”
牛淑贤拾玉镯
由于陈姥姥在豫剧界的声望和造诣,很多的演员都有拜她为师的愿望,其中有位青年演员托许多人说情,请求拜陈姥姥为师,其中包括陈姥姥的许多老领导,老朋友,以及艺术界的同行,陈姥姥始终没有答应。有一次一位说情者竟然说那位演员:“你赶快跪下磕了头就算是了。”陈姥姥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弄得在场的人都非常尴尬。
事后,妈妈也劝陈姥姥:“师傅,她想拜您为师是好意,是想多学习,在艺术上有所提高。”陈姥姥说:“想学习不拜师就不能学习吗?我天天在家里给你排戏,她怎么不来学呀,她只是想图我的虚名。”
就是这位耿直的老人,在妈妈去北京参加梅花奖演出时,不顾七十岁的高龄,前去为她心爱的徒儿助阵。她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时说:“我不太支持牛淑贤去参加这个赛那个奖,但是年轻人爱凑热闹去就去吧。但是我非常赞成牛淑贤来北京夺梅花奖,我相信北京的专家们会给她很大的帮助,也会在艺术上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
每天晚上她都要赶到妈妈演出的剧场坐,看着妈妈做演出前的准备,散了戏后,又给妈妈嘱咐第二天的注意事项。在妈妈结束北京的演出任务送她老人家回天津的家里的时候,妈妈嘱咐我给她老人家买些路上吃的东西,再拿一些钱给她路上用。妈妈说:“姥姥虽然有工资,但是家里还有一个没有工作的儿子,一家三口需要她照顾。”当时我拿出钱要给姥姥的时候,她说:“告诉你妈妈,不用挂念我,师徒如父子,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当妈妈的帮不上她心里就够难受的了,哪有妈妈再要女儿的钱呢。她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等她将来真正有钱了给我买个汽车我也要。”多么可亲可敬的老人,听到这话,顿时热泪涌上了我的眼眶,我连忙将脸扭转过去。从天津返回,我将姥姥这番话告诉了妈妈,妈妈经历了许多苦难,没见她掉过泪,这一次她流下了热泪。
就在陈姥姥旧病复发,在郑州住院期间,医院里看望她时,还说她把她失传多年的《梅花驴》整理了出来要教给妈妈。她们还约定等妈妈演出回来后,她再来邯郸,给妈妈多说一些戏。谁都没有想到,当时病情稳定并且已大有好转的她,一星期后突然间就离去了,这位把毕生都献给豫剧事业的老人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在她逝世一周年之际,为了纪念她老人家,爸爸妈妈停下剧团的营业演出,带着剧团来到郑州,将妈妈的几个戏的录像带发行版权卖给黄河音像公司,用所得三万元组织了纪念陈素真大师逝世一周年的演出活动。一天演出结束后,一些戏迷走上台来,握着妈妈的手说:“感谢你,感谢你们为陈大师举办了这次活动。”妈妈顿时眼泪流了下来。“怎么能说感谢呢,能为恩师做一点事情,是我的幸福。”
陈老墓地
在她老人家去世三周年时,嵩山旅游区为陈素真提供了基地,徒弟们为她老人家立了碑,妈妈说:“那是一个好地方,有山有水,风光旖旎,师傅能安息在这里,作为她的徒弟,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